兩人來到一座低矮的平房中，隱隱約約中還能聽到方言的聲音。

腳下流過一條充滿腐爛菜葉和牲畜五臟味道的溝渠，程若璃忍不住幹嘔了一聲，在她二十八年的人生裏，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地方，而白陌乾臉上依舊是平靜，波瀾不驚。

程若璃能夠明顯感覺出來，白陌乾深吸了一口氣，上前敲了敲面前一道斑駁綠漆的鐵門，敲門的時候，還有幾片漆片往地上落了下來。

來開門的是一個黑白頭發遍布頭上的婦人，滿是皺紋的眼睛在看到程若璃和白陌乾時，頓時變得警惕起來。

“您好，我叫白陌乾，您認識李文嗎？”白陌乾恭恭敬敬地半躬著身，是程若璃從來沒見過的屈尊。

“你找李文幹什麽？”老婦人的臉色不是很好，對白陌乾產生了深深地戒備，死死地扣著鐵門不放松。

“這位是一位只有六歲患有血液病的女孩母親，我們這次來，主要是想和李文好好的地談一談。”

老婦人聽到這句話，眼神開始變得慌亂，一邊關門，一邊說道：“我不認識李文！你們趕緊走吧！”

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在撒謊，程若璃著急上前拉著鐵門，不讓她關，急切道：“我知道李文就住在這，你讓我見他一面好不好，我的女兒還在醫院等著他，你也是母親，一定能懂我的心情。”

老婦人見門關不上，面色不善，沖她吼道：“你這人怎麽這樣，當初填那個志願表的時候，就說是自願的，現在怎麽還跑到別人家裏面，專門要骨髓呢？”

“你們趕緊走，這骨髓我們不捐了，你們也別再找我們了，不是還有那麽多的表嗎？你們去找別人吧。”說著，就把程若璃往外推，使勁地想要將門關上。

白陌乾上前一步抵住鐵門，兩人的力量懸殊，鐵門就硬生生地被推開了。

“你們想幹什麽？仗著人多欺負人少是不是？對！是我不想讓我兒子去骨髓的，我養他那麽大容易嗎？他倒好，瞞著我給一個不認識的人捐骨髓，還不要錢，他自己的命還要不要了！”

老婦人的情緒很高昂，面對面前的這兩個比她高出來許多的人，充滿了敵意。

“捐骨髓不是什麽大事，不會危害到你兒子的生命，如果你兒子願意去捐，那他很有可能就解救了一條鮮活的生命。”

程若璃低著頭，苦苦哀求，但是感情牌對老婦人顯然沒有用。

“不是你兒子，你當然說沒事了，出了事，你能負責嗎？反正不管你怎麽說，這骨髓我們就是不捐了，你們要是再不走，我……我就報警了！”

白陌乾拉住了激動地程若璃，任憑老婦人關上了門。

“我求求你好不好？要不然，你想要多少錢，我們給你行不行，我的女兒在等著救命，你們……”她無力地癱倒在地上，白色的褲子上沾染了一片塵土，甚是骯臟，但是她已經顧不上了，白凈的手握成拳頭，拼命的拍著鐵門，但是始終沒有回應。

白陌乾跪在地上，從身後抱緊她，握著她因敲門而受擦傷的手。

“若璃，我們走吧，沒有用的，曉曉還有時間，我們可以再等另一位捐贈者，你放心，我一定會把曉曉治好。”白陌乾的語氣透著心疼，摟著程若璃纖長的脖子，兩人就這麽跪坐在地上。

“我們明天就把曉曉轉移到英國，那裏有最好的醫生和最好的醫療設備，然後我們再借住媒體的力量，向社會大眾求助，你放心，曉曉肯定會沒事的。”白陌乾靜靜地說著，眼裏一片沈寂。

自他看見老婦人的那一刻起，他就知道這個人是不會同意捐贈骨髓的，所以早已想好了對策。

程若璃還在哀痛，為什麽這樣的事一而再，再而三的發生在程曉曉的身上，她還那麽小，為什麽所有的病魔和不幸都要找上她。

“為什麽?為什麽……”程若璃靠在白陌乾的懷裏，悲慟地大聲喊叫，白陌乾只是伸手在她背上拍打著，期望能夠給她一點點安慰。

……

第二天，從英國飛來了幾位血液科的專業醫生，他們給程曉曉做了一系列的檢查，決定將她帶到英國接受最新的治療。

“目前她的病情還算穩定，但是誰也不能保證她的情況會怎麽突變，所以要盡快找到願意捐贈骨髓的人，盡快進行移植手術。”

“好，那她就交給你們了。”程若璃看著白陌乾伸手在那說話的醫生肩頭一拳，兩人好像很熟的樣子。

“拜托你了，醫生。”她向醫生鞠了一躬，語氣很是誠懇。

“我們也要謝謝你的信任，願意把你的女兒交給我們。”醫生笑著回敬了一個大大的笑容，像是看見了天使般的笑容，讓程若璃心裏多少有了點安慰。

一番說話後，那人已經安排將程曉曉帶上飛來的專用直升機，程若璃和白陌乾也坐了上去。

程曉曉格外的安靜，只是靜靜地看著她，一句話也沒有問，但不知怎麽的，程若璃隱隱感覺到她眼裏的淒傷，而那不應該出現在六歲孩子的臉上。

程曉曉很快閉上了眼睛，嘴角浮著淡淡地淺笑。

一到英國的醫院，程曉曉就被送進了重癥監護室，程若璃被隔絕在玻璃外面，看著穿著白大褂的人在程曉曉的身上夾著各色儀器。

裏面各色的燈光全都在閃爍時，她好像看到了程曉曉體內的靈魂在向她問好，但是實際上，程曉曉睡得很好，一臉的安詳。

她忍不住轉過身，倚著墻滑坐在地上，大腦一片空白，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，整個走廊只有她一個人，加上又是晚上，顯得格外淒涼。

等醫生做好一切出來時，通知她可以進去看看病人，她才打起精神，走進了重癥監護室。

她看不懂儀器上顯示的都是什麽，但是儀器都因程曉曉淺凈的呼吸而平緩的跳動著，尤其是心跳記錄儀，保持正常的水平。

她已經是第二次因為程曉曉進重癥監護室了，第一次也是因為生病，她低低地舒了一口氣，走上前，握住了程曉曉插著輸液管的手。

那只手的溫度不是很高，但是卻透著她正在跳動的氣息，昏暗的燈光下，她這才發現程曉曉消瘦的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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